红色故事:千里征程走铁骑
千里征程走铁骑
范建国
1946年底,我绥蒙军区骑兵旅主动出击大青山地区,接连取得海流图、蒙古寺歼敌大捷。我们从左云上来之后就对敌人的兵力和战情做过了解,知道乌兰花的鄂友三留守部队并无多少战斗力,王府的袍子队更不是我们的对手。张达志政委把团长们叫到一起经过简单部署后,立即下达了出击命令。
"杀!……"战士们接到出击命令,催马飞奔杀向敌阵,战刀一挥寒光闪闪,喊杀声和马蹄声震得山响地颤,海流图西山笼罩在一片尘雾之中。敌“青草团"(即清剿团)那经得住白马连吃呢,一群乌合之众那里经得住这样的猛杀猛冲。开始敌人集结在西山利用有利地形,企图顽抗。被我这一杀一冲,退下山坡人翻马滚,“敌长蛇阵"被拦腰斩断,建制被冲乱,在玻璃沟成了一窝蜂。一部分被一团追着,从哈卜泉、筛忽洞过去到了闪丹南梁连打死带俘虏搞 掉大半有余,剩余部分从麻黄洼、王府跑了。吴茂团长也被我们击毙了。另一部分被我们二团追着,从井滩、红房子、北号和黑兰淖方向逃跑。.
敌人气急败坏。多方派人明侦暗察,绞尽脑汁研究对策。趁我久战力疲,企图置我于死地,派遣暂十师一个团兵力和苏美龙部200余骑兵,前来偷袭。当夜,敌人携带轻重武器、电台、粮秣等一切军需物资,乘火车从归绥城到旗下营,并派团长令狐篆亲自率队出征,调动本团1500余人。还拟在次日(农历十一月一日)凌晨战259斗打响后派3架飞机助战。以迅速结束战斗,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当晚,敌军1700多人下了火车,便径直望北面蒙古寺方面而来。敌士兵不清楚这次出征目的,一路上,饥寒难忍,骂声不绝于耳。
我们在海流图重挫敌人以后,当天晚上住到了蒙古寺一带,一团和二团住在官桩子,三团和旅部住在蒙古寺,陶集大队住在宝忽图村的以北一线。
骑兵旅的领导是康建民和李佐玉同志。一团团长朱秉财,二团团长黄厚,三团团长王永富,陶集大队队长焦保山。
敌暂十师的一营和指挥部带着电台、粮秣到了四号地的高红贵。团长令狐筹篆带着二营和三营以及苏美龙的骑兵直接进入阵地。敌二营从召沟上去翻过毛忽洞前梁占领了永宁和南山,敌三营从四号地和召沟的中间进去插入蒙古寺的东半坡和后坡,时间是清晨5、6点钟。
这是农历的十一月十一日早晨,蒙古寺属于高寒地区,海拔近2000多米。天气阴沉沉的,外面飘着雪花,气温降到零下三十八、九度。这年年景不错,冬至前后场面上还有很多庄禾没有打完。早晨老乡起得很早,准舂打场一看天阴怕下雪又回去了,这时候我们也都起床了。
三团战士起来饮马,发现蒙古寺口子上黑压压的涌来一片人马。他们心里一惊:“敌人来了!"于是,赶紧回去报告,并立即备马准备战斗。旅首长和团首长刚刚起来,一听说有情况马上命令撤出阵地到西山集结。敌三营和苏美龙的骑兵发现三团和旅部往外撤,立即围攻过来堵截了庙院我军一个连的前门。这时,他们一边开枪向敌人射击,一边在后墙上拆口子,突围后向脑包山转移了。
敌人对我们情况不了解,我们的大部队集结在脑包山的背后隐蔽起来。可是我们对敌人的兵力和战斗力也不够清楚。.我们上了脑包山看到敌人没有什么大的行动,旅部派参谋部郭殿元带几名侦察员到前沿观察敌人的行动,看见敌人散乱在村里不像正规军,似乎像大淮据点的自卫队和地方杂牌军。敌人从早晨到中午12点以前只顾在村里点灶做饭,村附近的小山上只留一些警戒部队。张达志政委在听了侦察汇报后,立即召集旅和团的领导开会,决定歼灭这部分敌军。我军的部署是从脑包山左右两侧的洼地向蒙古寺的敌军展开钎形攻势。正面部队从宝忽图南山往下压,集中火力向蒙古寺高地上的敌人猛烈扫射。敌人企图守住这个阵地,双方展开了争夺战,打得非常激烈。
正面战斗一开始,我一团四连组织攻击,敌人往上攻,我们往下打。战斗愈打愈激烈,距离愈打愈近,我军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一连打退敌人数次反扑。
在战斗中,我发现敌人还有一部分重火力布置在蒙古寺后山没有展开,敌人大都集中在蒙古寺和永宁和两个地方。旅首长叫来朱才、黄厚和焦保山等团领导经过简短商量,决定把各团的轻机枪集中在正面的阵地上,把敌占的小山头拿下。要消灭敌军还必须占领东山,对敌形成大包围,不使敌军占领东山。为此命令陶集大队沿宝忽图沟隐蔽前进,一出沟口迅速占领东山。.这样东西两面夹击,把敌人压在河川全部歼灭。
总攻一开始,各团的轻机枪集中火力猛烈扫射敌人,把敌新占的山头夺了下来,使敌更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紧接着,我两侧的骑兵一齐上马,马刀如林,杀声震天,从高处冲杀下来,把敌人冲了个乱七八糟。这时候敌三营发现我陶集大队要抢占东山,便留下少量部队作掩护,大队人马同我争夺东山。敌步兵那里有我骑兵跑得快,在我陶集大队占领东山后,敌人才跑到山脚下。陶集大队占领阵地后,居高临下,集中火力向敌人射击,西山我军同时冲下来。在我东西两面夹击的攻势下,敌人的建制已被打乱,敌军就像一群被驱赶的羊群拥集在河川地带。这时敌军指挥不灵,加之敌军广大士兵不愿为他们的长官卖命,就在蒙古寺村东的一块菠麦地里,500余名士兵像绵羊一样缴械投降了。
大多数敌人被俘虏后,敌团长令狐篆带着三百多残兵败涌进永宁和村准备顽抗。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我们的部队除一部分在蒙古寺处理俘虏外,其余的都调过去围攻永宁和。
数九时节,天非常短,黑的特特别快,加上寒冬的阴云几乎像一张铁幕遮住了天空。聚集在永宁和的敌人把老乡的车、犁、愁、耙、瓣抬出去在村口筑成了“篱笆”工事,掏开墙做枪眼往外打,架在“篱笆”上往外打,我们牺牲了好几个同志。当时敌人聚集在3个大院里,一个是石奎小的,一个是郭德厚的,还有一个是张海,3个院子互相通着,前边有一大垛菠麦。院子里“篱笆”下,菠麦垛里都伏着敌人,战士们往院子里扔手榴弹,往菠麦垛里打枪,突然把筱麦垛给打的着火了。
筱麦垛一着火,立刻浓烟卷起,火光通天,照的山村亮如白昼。这时候敌人惊慌失措,乱作一团。我们部队借着火光,哇的一声像决堤的洪水冲了进去:“缴枪不杀!缴枪不杀……”地喊着,敌人吓的浑身颤抖,到处乱钻,300多敌军不到顿饭功夫就给缴械俘虏了。
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敌兵两个整营除少数逃跑外大部分被歼俘。共俘虏600多人,缴获了迫击炮4门、六O炮12门、轻重机枪42挺、步枪500多支。俘虏太多,大多数是河套地区抓来的壮丁发给路费打发他们回家了。发放路费时,同时教育他们赶快回家老实种地,再不要给国民党卖命了。俘虏们痛哭流涕,感谢共产党八路军不但不杀他们,反而还发给路费让过团圆日子。在处理俘虏当中,令狐等篆换了士兵的衣服,扔了装有重要军事情报和作战部署的皮包逃跑了。据说他逃回以后,绥首脑人物非常生气,把他押起来送交军事法庭,按临阵脱逃把他处理了。
这次战斗,我们以极小的代价换取了极大的胜利.1000人左右的骑兵能够打败1500多优良装备的步兵,而且又打的这样漂'亮。
暂十师惨重失败的消息,使华北剿总大为震惊。说这次失败是“国军的耻辱!”于是,又立即调回鄂友山东线的主力——十一、二旅和最得力的战车团共5000余人,80辆汽车来围剿我们。敌我双方的力量悬殊,为了保存实力,我们不正面接触敌人。我们凭着多年的游击战争的经验,跟敌人日夜周旋。
路雷霆寓大队北去革也养病伤
蒙古寺大捷,我军在远离后方、疲惫无援、给养不足的劣势情况下,出敌不意,以少胜多,以劣胜强,速战速决,打得敌人猝不及防,全军覆灭。大获全胜后,中央军委传令嘉奖,命名骑兵旅为晋绥铁骑,大振士气,大快民心。敌人在兵力、装备等诸方面均占优势的条件下遭到惨重失败,使敌华北“剿总”大为震惊,盘踞在绥远城的敌军,被上峰斥责詈骂,被邻军讽刺奚落,气炸了肺,急红了眼,趁我部战后未及休整的机会,又出动四倍于我骑兵旅的兵力和崭新美式军事装备,孤注一掷,疯狂向我们围追阻截,妄图一举把我部全歼。刚获大捷的我骑兵旅,胜利的喜悦激励着全体指战员,全军上斗志正酣,大家发扬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精神,一连几天入不卸装、马不下鞍,利用有利地形和坚实的群众基础,以及耳目灵通的情报,精神抖擞地同敌人展开游击战争。我们忽进忽退,隐蔽周旋,出没无常,攻守莫测,绕得敌人晕头转向,疲于奔命,始终找不见进攻目标,摸不清我方行踪。80多辆汽车猛追,数以千计的两个骑兵旅尾随,四面包抄,八方撒网,终究枉费心机。我们兵分数路,游击作战,使敌人望尘莫及。在后山群众和地方党政组织配合下,我们一直拖了20多天,敌人已经筋疲力尽,颓丧悲叹。但由于敌众我寡,多日马不停蹄、人不歇脚的奔波,我们也人困马乏,无力还击,每次甩开敌人远不过一日之程。战士们饿了啃口干粮,渴了喝点冰水,困了在马背上打个盹,冷了下马跑跑步跺跺脚。往往是小憩一会儿,便有敌人袭来。连续20多天的饥寒劳累,昼夜难眠,不时地同敌人遭遇,又处于敌后作战,时值数九隆冬,人马有的负伤,有的发生疾病,有的失掉联络,减员掉队的逐步增加了。同大部队失散的人马,都向着铁路南面的马头山、蛮汉山集结,三五聚伙奔往根据地。三团一位排长王林林,在作战中乘马负伤,与部队失散。他装作走亲戚的老乡,穿过敌人铁路封锁线,在马头山、蛮汉山一带活动20多天,聚集齐数十名掉队人员,同当地敌人乡、保自卫队斗争,巧妙地对付了敌人搜山、围攻,忍饥受寒,徒步几百里,回到晋西北根据地归了队。随大队转移的伤病员,于蒙古寺战斗的第三天,到达中旗黑山子一带。得悉绥远敌军指挥部派八十多辆汽车的重兵尾追而来,组织上边做迎战准备边安置伤病员。在当地群众的帮助下,伤病员们有的坐牛车、有的躺担架、有的勉强乘马行军,部队行进缓慢,赘累颇重。加之,向土牧尔台转移沿途地势比较平坦,掩蔽条件差,一旦敌人汽车或骑兵追来不好对付,领导上就提出就地安置伤病员的意见。骑兵大队召开党支委会议,讨论研究了领导上的指示。有的主张留下,到银贡山区可靠的群众家隐蔽.起来,避.开敌人,伤愈病好后再向土牧尔台转移;有的主张趁敌人尚未接近之机从速转移。结果,除少数伤情危急、病况甚重的同志交当地政府掩蔽下来外,大部分伤病员随大队继续前进。我那时正被伤寒病缠身,发高烧,打冷战,时而昏迷,肚子痛的揪心裂胆,食物不进。通讯员徐来智时刻不离地护理着,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一次用暖水袋给我热敷肚子,烫起豆大的燎泡还不自觉。我不能乘马,坐车也困难,只好请老乡用门板抬着走。决定伤病员去留时,组织上曾想把我留在当地,我处于昏迷状态,身边的战士们不忍把我留下,再三请求,才抬上我随队出发。敌人兴师动众,跟踪追来,企图对我军围剿堵击。但他们得不到群众支持,只能是盲人骑瞎马似的乱撞疯跑,加上下级官兵厌战情绪大,往往同我们接火后也不拼命硬攻,只是虚应故事,向上交账了事。因此,尽管我们携带着蒙古寺战斗缴获的那么多战利品,又有相当一批伤病员拖累,且战且撤,终于安全到达了土牧尔台一带,使敌人企图歼灭我们的计划彻底破产。
领导上断然决定,将伤病员和瘦弱马匹、多余装备留下,大队人马轻装疾进,甩开敌人,撤回晋西北根据地。大部队出发前夕,利用暂时甩开敌人的空隙,旅首长才做了动员。经过一、两天时间的安排准备,把伤病员隐蔽疏散好,大部分趁夜间穿越敌人防线,沿绥南山区向根据地缓缓而去。
留在土牧尔台一带的伤病员,有近百人。其中有二三十名战士、医护人员专门留下护理伤病员。我的病仍不见转机,也就成为这次留下的病员之一。根据当时敌我斗争形势来看,伤病员在土牧尔台养伤治病是不安全的。大部队南撤后,敌保安团、自卫队活动猖獗,又有陶林、集宁等守敌也时而来犯。于是旅部决定,伤病员转移到后草地去。土牧尔台一带留下陶集县长梁劲秀和区委、区政府坚持工作。陶集骑兵大队第三连也留在这里。主要任务是为北去草地的伤病员征集粮秣接济给养;打击小股顽敌,保护伤病员安全,并随时掌握敌人动向,防止敌人偷袭。当时正值数九隆冬,大草原上人迹罕见,蒙古包稀落,人吃马喂、饮水住宿都十分困难。我们选定到现在属西苏旗境内的楚鲁吐、巧尔吉庙养伤。这两个喇嘛庙附近都有一部分沙漠区,形成天然屏障。不仅敌人的汽车难以进去,就是骑兵也行动不便。加之,牧民们对国民党反动派怀有刻骨仇恨,敌人大部队是难以来此涉足的。另外,敌人不摸我们的底细,惧怕困进草原自讨苦吃,未敢进犯。伤病员好转以后经半年多的长途跋涉,行程700公里经锡察、河北,跨越太行山,进入山西回到了晋西北根据地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