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1938年秋末,驻厚和市(呼和浩特市)的两名日本工程 技术人员,到大青山(红沙口子)察看岩石情况,也•有人说他俩去山 上玩,被我八路军俘虏。其中一名在行军中因病重留到地方养病, 而后病故了。另一名叫福岗留的,则一直跟上八路军活动,•而且表 示不愿意再回厚和市。经过一段学习(他能看懂中文,后来还读过 有人从延安带来的日文册子)以及我军懂日语同志的帮助,并动员 他回延安学习,福岗留表示愿意就地参加八路军抗日。后来,绥远 省委和李支队司令部商定福岗留任后勤机关的副官。

1939年7、8月间,我到万家沟(大沟)区党委驻地学习。因学 习班人多,房子少,让我同福岗留副官住一起,同一屋生活了二 十多天。我除了听课,学习讲座和同学们在一块外,其它休息时间 都同福岗留副官在一起。住得熟悉了,谈话也就多了。从交谈中 我得知他是学地质勘探的,后来从学校参了军;家中尚有父母,本 人没有结婚。他问我的家在什么地方,我说在大青山里。他说他 很想家。他的家是日本最北边的地方,冬天一样下雪,和大青山差 不多冷,叫北海道。
有一次我问他:“你们日本为什么要侵略我们?"福岗留说:''我 们长官说日本财富的没有,中国财富大大的有,想占用一块地方。'‘ 我说:“这是强盗的逻辑。"福岗留表示赞同,他说:“所以,我的反 对,我和八路的站在一起。”我又问:“你真拥护抗日吗?”他不大高 兴地说:“你的不信?你的长官的信,大大的信。”过了一会儿,我解
' 231 释说:“你是我们司令部的副官,是我们的同志,又是领导,我怎么 能不信呢? ”他高兴了,把眼镜摘下来(他正在看中文书)说:“好的, 好的。我们是同志,领导是咱们的首长(指白如冰、李井泉同志)。” 并伸出大拇指:“八路军大大的好。”
有一天,福岗留拿出不少油印日文小册子和宣传品,说这是延 安反战同盟印发的材料,问我知道不知道。这把我问住了。他还 问我懂不懂日语,我说不懂。他摇了摇头又问:“你的什么的干 部?”我告诉他是学员。“好的,好的,我的教你日本话行吗?”我说: “少量的可以,因为我们学习任务也很紧,还考试城。",他噢了一声 说:“小小的,慢慢地学。”以后在晚上他教了我些眼前话,还教了一 首反战同盟编的日语歌:''尼洪嗯哪、克伊呀!尼洪嗯哪、克代伊 呀!哇列拉哇,喜他面伊托木啊!”大意就是:“日本的兄弟啊、日本 兄弟啊,我们是亲密的朋友啊!……"
又有一次,我和他开玩笑说:“副官同志,我们骂日本鬼子,你 不高兴吧!”他说:“不不,你们骂的日本鬼子是拿枪侵略你们国土 的军阀,不是老•姓,也不是我。我是热爱我的祖国的,但我是反 对军阀侵略中国的。我们国家的老百姓都不愿意打仗,但谁也不 敢说出口。"
相处二十来天,我看到福岗留副官特别负责任,真是全心全 意、兢兢业业地工作。他把一支洋蜡切成两截、三截,用他的话说: 大首长给一支,二首长给半支,小小的统统的给三分之一,用完了 之。他每晚用三分之一,有时我想多看些书,请求再给点洋蜡,他 不干。我说:"你很负责任,就是太机械了。"福岗留同志说:"你的 不懂,抗战日子长呀,什么都得节约用。我定的办法我不遵守不 行/
他每天给伙房发油、盐、小米还要过秤,多一点也不行。增加 人得向他报告才给增加粮食,否则不行。他常说:“首长给我的职 权,是对我大大的信任,我的职责L点不能马虎。”他兢兢业业负责 232.

的工作态度,赢得了我对他的尊敬。从那时起,我才认识到日本军 队中也有主持正义的好人。大沟李支队的司令部距离国民党自卫 军第三路的指挥部很近,他们的队伍穿得五光十色,倒挎上枪闲溜 达。鄂友三这个人称“活土匪”的家伙是三路军的参谋长,带着几 个护兵每天来回转。我们这些学员看他们很不顺眼。有一天我问 福岗留:“你看大坡上的自卫军怎么样?"他说:“他们的不行,大大 的草包,一击就破。"我们都笑了,最后他说:“国民党的军队要像八 路军那样,你们的国家就不会有这么大的灾难。”一天晚上,他对我说:“明天机关的开路,你的知道?”我回答: “知道了。"并问他走不走。他说:“我的不走,我的不走。我留下收 粮食、物资,保管好,机关回来还要用的。”第二天早晨我和他告别 时,福岗留同志还对我说:“你的回来再来,祝愿你平安! ”可是,从 此我就再没有见到他。1942年我听说他在万家沟因患“伤寒病”, 治疗无效,病故在卫生队。他被就地安葬应一个山坡的大树旁边。 建国后土左旗的同志们把贾力更、福岗留同志等一批烈士遗骨重 新安葬到了把什村东的土默特旗烈士陵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