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是八路军一二O师七一五团的文化教员。1938年秋,随 大青山抗日游击支队,从晋西北挺进大青山,开辟抗日根据地。不 久,支队司令部组织了一个平川工作队,由二营教导员姜文华同志 担任队长,我是他的秘书。工作队从大青山的一前晌沟出来,驻在 百只户村,以沿山一带为依托,在西起陶思浩东到察素齐的铁路两 旁,宣传动员蒙汉人民奋起抗日,组织救国会和战地动员委员会。






我们住在百只户、窑子湾等沿山村庄里,严格执行“三大纪律、 八项注意”。这里的蒙汉群众饱受国民党军队和土匪的祸害,从来 还没见过象八路军这样公买公卖,说话和气的军队。我们从首长 到战士,都抢着给房东挑水、扫院,抽空还帮助乡亲们打场、耕地。 起初,群众怀着惊奇又感激的心情看待我们。看到我们坚决消灭 日本鬼子,惩罚汉奸特务,他们真正信任我们了。没过多久我军的 影响便扩大了,蒙汉群众奔走相告:“大青山来了抗日的八路军!” “八路军是咱穷人的队伍! ”不少汉奸慑于我军的声威,对群众暴虐 的行为也有所收敛,有的甚至还传递信息和我们拉关系。
在我们和贾力更、奎璧、勇夫等土旗民族干部会面之后不久。 一天中午,十几个中学生从察素齐来到窑子湾,他们大多数是蒙族 青年,原先都在归绥、北京等地读书,日寇侵占绥远后,都失学了。 在察素齐,他们对日本鬼子和汉奸的横行霸道非常愤慨,都想为抗 旧出点力,听到我军到达的消息,便冒着风险,结伙找我们来了。
他们对村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战士们帮乡亲们.干活儿,乡
123 亲们给战士们缝补浆洗衣服,军民之间亲亲热热,说说笑笑,简直 就像一家人一样。看到这情景,青年们有的连连点头,有的竖大拇 指,还有一个青年情不自禁地说道:“来到这儿,咱们又回到中国 了!”是啊,这是他们对抗日根据地由衷的赞颂,从根据地蓬蓬勃勃 的新气象中,他们受到了鼓舞,也看到了中国抗战的光明前途。
他们急切地向我询问抗日战争的形势,要求我谈谈中国会不 会亡国的问题。我尽自己所知,把西安事变以来抗日局面的变化 告诉他们,并说,日本国小人少,务求速胜;中国虽弱,但国大人多, 进行的是反侵略斗争,又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只要进行持久的抗 战,日本鬼子就会被我们拖垮,最后的胜利必定是我们中国的!我 还向他们宣传了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针,动员蒙汉各族人民 有钱的出钱,有物和出物,有力的出力,联合抗日的政策。青年们 听得很专注,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一个青年侧耳听了听窗外战士们哼唱着的抗日歌曲,说:“把 这支歌子教我们唱一唱,行吗? ”“行啊! ”这正是我这个文化教员的 本行,我高兴地教他们唱了起来:
工农兵学商,
一齐来救亡,
拿起我们的武器刀枪, 走出工厂、田庄、课堂, 到前线去吧,
走上民族解放的战场”
直到大家唱累了,才停歇下来。分别的时候,一个叫荣鸿璋的 蒙族青年问我:“你们抗日,怎么不去察素齐?”我说:“要去。不过, 得准备准备。”他说他家住在察素齐的召庙巷,和镇长路成富是邻 居,表示:“您去吧,就住在我家,我给你和路镇长联系,保险出不了差错! ”我答应说:“一定去! ”好几个青年也说:“去吧,用着我们的 时候,一定尽力! ”我握住他们的手说:“谢谢,谢谢你们的支持! ”
送走青年们以后,我把上述经过向姜队长作了汇报。姜队长 同意我打入察素齐开展工作,经向支队政治部彭德大主任请示。 彭主任指示:可以去,要谨慎,重点是争取韩伍同情支持抗日。经 过一番准备,在10月下旬的一天夜晚,我只身进了察素齐镇。
“心同目月义同天"
荣鸿璋真是个热心肠的青年。他见到我高兴得不得了,立即 领我去找伪镇长路成富。进了路家院子,我守在窗下,小荣走进房 里开门见山地说:“路镇长,八路军的代表想会一会你,你见不见?” 伪镇长愣了下神,说:“在哪?见见也好疽'话音刚落,我便跨进屋, 站到了他面前。荣鸿璋介绍说。“王绍武,路镇长,幸会了.!"伪镇 长赶忙满脸堆笑地说:“啊欢迎,欢迎!本人早想同贵军联络,无奈 没有引线人。这下好了,有甚事只管说,一定尽力协助。”我知道这 是言不由衷的应酬,完全是迫于我军的军威,便说:“对一切愿意为 抗日出力的人,我们一律欢迎!"伪镇长忙说:“愿为抗日出力。王 代表,您先住下,我明天就去韩师长那儿联络。”这样,我便住进了 公和茂(一家经营油、酒、粮、米的商行)。
第二天上午,伪防共第二师师长韩伍在他的公馆设宴,把我当 作贵客请了去。到散席时韩伍约我晚间到我的住处深谈。晩上, 韩师长带着两个心腹随从果然来了,他说:“向你打听个人.一贾 力更,认识吗? ”听了他的话我有点奇怪,见了面不谈正事,怎么问 这个?他是想以此摸老贾他们的底?或者怀疑我是冒牌的八路 军?也许二者兼而有之。于是我从容地回答:“认识。贾力更同志 老家在把什,他是我们党的老党员了,大同军火库就是他炸的,真 是了不起的抗日英雄! ”韩师长隐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答非所问 地说道:“这就好,这就好!王代表,贵军抗日,上顺天心,下顺民
愿,韩某佩服! ”我见话已拉入正题,便说:“韩师长,我军首长要我 代致问候。我们清楚您干警备队是出于无奈,知道您有一颗中国 人的心! ”韩伍有些激动起来,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停下来说:“知我 者真是共产党、八路军啊!我是中国人,却在东洋人面前低三下 四,憋气呀!"我说:“我们知道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所以才特意 来找您,希望您能为抗日做些有益的事。”接着,我把全国抗日的形 势和我党的抗日主张、政策给他讲了一遍,并陈述了我军与各阶层 爱国人士携手抗日的愿望。韩伍站在我面前说:“这个话,贾力更 也和我说过,我赞同。反正我韩伍不能落个千古骂名!王代表,你 说吧,贵军要我干的,只要能办到,我一定干!我不怕搬倒葫芦洒 了油。'‘我握住他'的手说:“愿我们心同日月义同天!韩师长,抗日 可以有不同的方式,采用不同的手段。我们双方如何配合,下次再 谈,好吗? ”韩伍想了想说:“请贵军派个得力的人来,帮我做做政 工,行不行? ”我答应说:“我向上级汇报,一定让您满意! ”
这次我和韩伍谈得很融洽,很成功,我实际上成了我军驻察素 齐的代表。过了不久,支队政治部彭德大主任把敌工科的于源派 到韩伍的师部当了参谋长。我通过韩伍的关系,在察素齐结识了 不少人,很快就开展了工作。
我是村长
在察素齐开始的那段地下工作,因为常和伪镇长接触,所以和 伪镇公所的几个村兵也熟了。我了解到他们中间李二换、魏喜喜, 还有个叫二大头的,都是农民出身,看不惯汉奸特务的横行霸道, 也不真心为日本鬼子出力,便设法做争取他们的工作。没人的时 候就给他们讲故事,起先讲戚继光平倭、郑成功收复台湾的故事, 后来就讲清末列强侵华的罪行,他们都听得津津有味。有一次讲 完故事,喜喜说:“咱们中国人真是不好欺侮的!"二换则悄悄问我: “王掌柜,你是不是这个?”说着用手指比了八字。我反问道:“是怎 126 么样,不是又怎样?”他说:“我大概也看出来了,我们几个人可不是 那种坏水儿。你要不是,咱两无相干',你要是,就不'要把我们当外 人,有要办的事,就吩咐一声。”我看火候到了,就说出了真实身份。 自那以后,他们给了我不少帮助,对掌握敌情起了相当大的作用。1939年夏季,李二换悄悄来到公和茂向我报告说:“从厚和来 了个姓周的人,白天在俱乐部(赌场)混,黑夜住在村公所,四五天 了还不走。”我问:“是不是特务?”“挺像。”他问我,“咋办呀? ”我想 了想说:“査访査访他在干什么,然后再说。"结'果査明,这个家伙不 惜工本和流氓、赌棍交“朋友”,是打探韩伍是不是私通八路,以及 八路军在镇内的活动情况。我考虑,必须不显山不露水地将他干 掉!我对二换说:“用老办法把他引出镇去。“
晚上,二换在给密探端茶送水的时候,见姓周的家伙正一边数 钱一边皱眉头,他便找话地闲扯,还装出关心的样子说:“您老过于 死心眼儿,别人来这儿都是发财,你却往外扔票子,那还有个够?” 密探抬起头问:“怎么发财?"二换就说:“出了镇,到附近哪个村不 打闹三五十两板子(指烟土)?叫我看,周围把什村油水大。”密探 听了点点头,这个家伙上钩了。
为什么把密探往把什引?因为那里是我的后方,我的两个助 手就住在那里。,第二天一早,我就坐在公和茂的柜台后边,面前放 了一架算盘,一边拨拉,一边注意街上往西走的行人。半前晌,见 一个着西服礼帽,戴白手套的人由东走来,正是那个密探。不大一 会儿,二换给了我个暗号,意思是密探已经出了镇,我赶紧骑了辆 自行车赶去。半路上见那个家伙正不紧不慢地走着,我没理他,紧 蹬几下,飞快地进了把什。
我找到村长张台喜,对他说:“今天我替你当村长,你躲远些, 有情况我来应付。”村长走了,我让助手小郭和小王同志扮成村兵, 在旁听差。刚准备停当,就听外面呼叫:“村长,来客人了!"我知道 密探来了,故意不搭理,坐在桌旁抽烟。“嚇”一声,门被踢开了,只见密探一脸怒气,跨进门来没好气地问道:“谁是4^长?”“我是村 长。”我迎上去问,“哪来的客人? ”那家伙傲慢地掏出个硬纸片来, 在我眼前晃了晃。那是一张“大日本皇军黑石部队特侦证”,我立 即装出一副笑脸来说:“啊呀,原来是皇军的人,失敬了,失敬了!” 回身向小郭呵叱道:“愣着干甚?还不赶快给贵客拿烟沏茶!”密探 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我说:“长官,这里过于嘈 杂,;是不是寻个雅静的地方歇一歇? ”密探翻着白眼看了我一阵,才 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带路”。我答应着“是,是”,把他引到村西一 户老乡的大正房。一进门,同志们就把密探捆了个结实。
那家伙连连说:“别误会,我不是八路!”我一把掏出他的特侦 证骂道:“你不是八路,老子是!老子消灭的就是你们这些汉奸走 狗!”密探听了,恐慌地颤抖起来了。我看了看密探被反绑着的双 手,确信捆牢了,才让武吉他们把敌人押起来。
像这样惩处汉奸特务的事,我在把什干了不只一回,那里真是 可靠的后方。有什么事到村里一谈就妥,司令部有些指示也从那 里中转,把什的乡亲们对抗日斗争的支持确实是大的。
筹集物资
在察素齐,我的公开身份是买卖人,除了进行抗日民族统一战 线的工作和注意日伪动态外,我还兼作采购员的工作。那时,我们 大青山抗日游击支队远离后方,敌人控制很严后勤补给比较困难。
在筹集物资方面,韩伍给我们的帮助是很大的。弄钱的办法 主要是做买卖,经常往北京、天津倒贩鸦片和“皮子”等生意。他对 我军需要的物资,只要我们提出来,从枪械、弹药到棉花、布匹和鞍 具等,无不设法帮助解决。通过他购买的布匹,仅1939年一次,就 有数百匹,足够我们每个战士做两套军衣。
另一个途径是通过察素齐的商号购买。商界确实有些爱国商 人,像马装具这样的缺货,一买就是上百套,是他们从包头转手为我们购买的,其它东西,如军鞋,还是在北京定做的。这些东西,往 往是一大批一大批地买,成包打捆地从察素齐用车拉出去,由住在 把什的武吉、小郭他们组织车辆运往山里。
在察素齐,我还结识了两位医生,一个是西医刘新汉,另一个 是中医孟月丰。通过这两个人,我没少给部队购买药品。记得刘 大夫还给我介绍了一个姓杨的医生,此人医术颇高,坚决要求参加 抗日工作。我把这个情况向上级汇报以后,彭德大同志吸收了他 到山里的部队。后来此人吃不了苦,带了一笔款投了敌。
那时的察素齐,虽然在敌人手里控制着,但我们照样能通过伪 镇公所征收抗日捐,大约是在1939年秋季吧,有一天,伪镇长路成 富对我说:“啊呀,王先生,最近上边派来个助理员,专管会计,对各 字号的摊派、花销,还有货物的来去特别注意。给贵军缴纳捐税的 账本虽然放在我家里,他査不着,可是,时间长了,各字号向贵军卖 货物的事,难免泄漏,要出了事,我这个镇长就当不成了。”我说: “别怕,自有办法对付那个范助理员。”
从李二焕那里我了解到,那个负责特殊使命的范助理员,住在 伪高副镇长家里,行动很诡秘,一时还摸不清他的活动规律,只知 道他是基督教徒,每星期都去做礼拜。他穿长袍,戴土耳其帽。
为了尽快消除这个隐患,彭主任派来一个侦察班长给我做助 手。我考虑,要逮住姓范的,只有深入教堂,摸清底细,而后才能采 取行动。手是,我改扮成小买卖人,侦察班长装成抽大烟的后山 人,一齐去做礼拜。做完祈祷,教徒们陆陆续续都走了,我俩故意 留下,去看教堂墙壁上挂着的戒烟图。鄂牧师出来关门,见我们不 走,就问:“教友,你们还有事吗?"我转过身来回答:“我在后山信教 多年了,就是没有圣经,想向您要一本。”又指着侦察班长说:“这位 教友想戒烟,听说您有戒烟药,他要买一些。”我说话的过程中,侦 察班长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活像个洋瘫,装得像极了。鄂学三一 听,高兴了,说:“好,好,请里边坐吧。”到了他的住处,那里果然坐
着个穿长袍,戴土耳其帽的人,正是那个范助理员。乘鄂牧师找药 的功夫,侦察班长把那家伙的面貌特征认了个准。
情况摸清了,我们就决定在街上捉他。这天上灯时分,那家伙 刚走过来,猫在暗处的侦察班长走上前来,用手枪顶住了他,低声 命令道:“识相点,往北走!”姓范的不得不乖乖向北走去。一出察 素齐,我们的同志便捆住这个汉奸,把他押到了根据地
由于有各界群众的支持与配合,我在察素齐的工作一直比较 顺利,物资也搞了不少,始终没出过大的纸漏。
机智的吉兆财
我是1942年2月调任武归县县长的,县委书记是高鸿光同 志。当时,全县有7个区”除二区(坝口子以北的山区,区长曹文玉 同志)外,其它各区都是游击区。尤其是一区(区长奇俊山同志), 地处呼市以西的平川,是敌人据点密集,严密控制的地区。我们怎 么开展工作呢?主要是依靠革命的两面派政权,发动群众,锄奸除 特,筹集物质……所谓两面派政权,就是各村的村长由我们指定或 任命,每村两套人马,一套专门应付敌人,另一套主要做抗日工作。 像呼和浩特到台阁牧之间的攸攸板、淌不浪、当浪土牧、西龙王庙、 八里庄、张家营子、乌素图等村,都是这样。
淌不浪村有个吉兆财,是武归县的参政员,又是我们很得力的 一位村长。他对付敌人很有办法,能想方设法和厚和城里的特务 头目拉关系。乌素图的杏下来了,弄上一担送去,说:“长官,尝尝 鲜吧。'‘打尔架的虎皮脆熟了,也挑上一担送去,说:“这香瓜子又甜 又脆,吃对了,我再送来。”平时也是鸡蛋、白面经常送°这样就把 那些头目买哄住了。要是窜村的小特务摸到村里一些情况.,回去 报告,特务头目眼一瞪说:“胡说,哪有这事!”别的村也用这个办 法,所以这一•带的村子没被烧过,我们的工作也比较顺利。
有一天小晌午,一个特务钻进淌不浪村,找到吉兆财就诈唬: “你们这村私通八路!"老吉思谋,看来这小子是来者不善,闹不好 要“坏菜”。于是他满脸堆笑地说:“老总,这个玩笑可开不得。你 要是缺点儿花的,我给你打闹,咱村子虽小,十两八两洋烟还能凑 起来。来来来,先抽口烟解解乏。”说着就把烟具摆开,摸出个烟泡 来安上,把烟枪递给特特务嗤嗤地抽了一个泡,抽足了把烟枪 一扔,瞪起眼又诈唬开了: “哎哎,把你们通八路的事说一说吧!"老 吉仍是一脸笑:“我有几颗头,敢吗?老总,黄炯鸡、烙油饼马上就 熟,先吃饭,有甚事,吃了饭好商量。”老吉故意磨蹭,直到影儿偏西 了,才侍候特务吃罢饭。碗盏刚收拾下去,他又把烟灯点起来,对 特务说:“派人到各户起烟,才闹下三二两,这还行?您抽烟,我亲 自去给您打闹。”见特务抱住烟枪吞吐起云雾来,老吉抽身出来,立 即派人上山,请区上务必在天黑以前派人来。等老吉才转悠回来。 特务见他两手空空,火了,跳起来就要拉上他走老吉说:“别火,东 西立等片刻就送来。”
天刚擦黑,奇俊山区长和县游击队的阎队长带着人来了。一 进门老吉照特务脑袋上打了一烟袋,说.:“队长,把这小子捆起来!” 特务忙说;“自己人,别误会,别误会!”老吉喝道:“谁和你是自己 人「'阎队长问特务:“你是哪部分的?老实说!"特务答道:“我是坝 口子的侦探,不信去问! ”阎队长一把扯住特务的领子说:“你招了 还问甚,老子找的就你这样的汉奸特务! ”拉到山上就把他收拾了。
老吉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不满足仅仅维持住特务头目,啾准 了,还做争取工作呢。厚和城(呼和浩特当时的称呼)里有个姓李 的特务头目,老吉把他喂熟了,也摸准了他的脾性。有一次,老吉 对姓李的说:“老李',说句不知深浅的话,别见怪。我看你只吃一边 的饭,发不了财不说,还没有退路,不如吃两边的饭。”特务问:“哪 两边? ”老吉说:“这还不清楚,一边是中国,一边是日本。”特务又 问:“中国找谁?"老吉说得直截了当:“八路!为人总得留条后路, 是不?"特务犹疑了,停了片刻问道:“行吗? ”老吉拍拍胸脯说:“我
立着房子躺着地,走不了跑不掉,我保你险! ”就这样,说动了姓李 的,那以后要他提供日本人的情报,他果然照办了。有时,他还亲 自把情报送到淌不浪,捞些钱财回城去。淌不浪村就成了我们的 情报点,只要敌人一出动,我们马上就知道了。所以武归县政府没 遭到过敌人的袭击。两面派政权确实是发挥了很大作用的。
轉任之死及其也
从1940年下半年开始,绥西地区的斗争逐渐变得困难了。这 固然主要是由于日寇实行“三光政策”和进行频繁的残酷“扫荡”造 成的。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工作中的某些失误也不能不是其 中一个的因素。例如韩伍的防共二师被解决,使我们丧失了一个 重要的后勤供应渠道,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事例。
祸根是于源给留下的。于源是山东人,个子矮矮胖胖的戴副 眼镜,很有点知识分子的架势。他被派到防共二师当参谋长不久, 就买了件协和服穿到身上,脚下蹬一双木屐,呱嗒呱嗒地走来走 去,不知道的人,谁见了也说他是个日本人。这个人有些能力,也 善于言辞,在韩伍师部处得不错。有一次,他跑到我的住处得意地 说:“真打吆,刘局长要我去厚和(日寇占领时期改归绥为厚和市) 干事! ”我吃了一惊,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伪厚和警察局的刘局长来 防共二师,看中了于源,硬要韩伍把于源让给他。韩伍不给:两人 还争吵了一番。我看于源眉飞色舞的样子,就正告他:“你不要脑 袋了!”于源嘻嘻哈哈又说了几句便走了。没想到他根本不听劝 告,后来竟然把伪军士兵集合到操场上教起了抗日歌曲,这怎么能 行?所以上级立即把他调了回去,另派赵诚和吴建勋同志前去接 替他的工作。
但是,惹祸的根苗已经种下了,日本人对韩伍产生了严重的怀 疑,开始策划解决防共二师的阴谋。第二年的三四月间,厚和日寇 以打野外(即军事演习)为名,突然将二师包围,缴了全体官兵的械,并抓走20余名军官和士兵。韩伍比较幸运,同吴建勋同志跑 了出来。可惜,被抓的爱国官兵全部遇害了。如果我们的工作谨 慎些,细致些,这个损失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事变以后,韩伍招集起一些残部,曾要求加入我军。我军拨出 一部分枪支弹药,把他们编为一个游击大队,归蒙古工委领导,支 队先后派吴建勋和李春悌做政治工作,在绥西的沿山一带打游击。 大约于1941年的冬天,韩伍在明安庙宿营时,被内部的哗变分子 杀害了。有人问过我:“韩伍究竟是什么人?”我回答说韩伍当伪师 长时,是同情抗日的伪上层人物;以后接受我们的改编,则是抗日 游击队的负责人。不承认这点,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一个人来,就是老五红。抗日战争初期, 大青山地区土匪不少,有的股匪投降了日寇,有的投靠了国民党, 也有的和我军联系,参加抗日的老五红就属这一类。他是经过土 旗的干部做了工作,由支队司令部批准,同我们建立起统战关系 的。
老五红是蒙古族,手下有几十号人,作战特别勇敢。1942年 我们处在困难的形势下,常常是黑夜下山活动。有一次,我带着县 政府的一部分同志、县游击队的一个班,到奇俊山同志的一区开展 工作。黎明时,我们和老五红的部队正在忽寨西沟的一个石崖下 休息,突然,西山梁上机枪嘎嘎地扫了过来。我们立即隐蔽,老五 红观察了一会儿就领着部队向敌人扑去了。我们只得向东山梁转 移。刚爬上山顶,就见另一路敌人也从这边爬上来了。撤是来不 及了,只有顶着打!打了一会儿,老五红把西路的敌人打跑,立即 赶回来他把黑缎子棉袄一脱,只穿件小白布褂,举枪就打,嘴里还 在不住地骂敌人:“不怕你老婆穿白鞋,给老子上来! ”当敌人掉转 屁股的时候,他大声命令:“给我冲! ”他手下的人发起了冲锋,我们 的战士也冲了出去,一阵猛打,敌人被打跑了。
后来,老五红不幸遇害,我们根据地给他开了追悼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