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前途的斗争
 
1935年冬天,严寒和暴风雪猛烈地袭击着内蒙古西部草原, 牧民们站在齐膝深的冰雪中,难过地望着整群整群饿死、冻死的牛 羊。就在这难耐的日子里,德王(德穆楚克栋鲁布)和日本人正在 公开勾结。在他所盘踞的内蒙古乌兰察布草原北部重镇百灵庙架 起了日本务的电台,日本特务大摇大摆地进出蒙政会。人们都 说,德王正在和日本人策划建立“蒙古国”、“蒙古军司令部”。钱和 枪炮日本人已经给德王了。伪“蒙古军”也由日本人和李守信秘密 训练好了。一过春节,日本人、李守信就要和德王一起来百灵庙, 改编蒙政会、保安队了。
这是个紧要的关头,日本人急于西进,中华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 危急时刻,而德王为了实现多年来梦寐以求的统治蒙古、建立“大蒙古 帝国",不惜背叛祖国,出卖蒙古民族的利益,不惜把在百灵庙蒙政会 服役的广大贫苦牧民押着去给日本帝国主义充当炮灰。在百灵庙蒙 政会工作的蒙古进步青年此时此刻更为祖国和民族的出路担忧,看到 德王投靠日本帝国主义,他们对德王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我是1934年6月去百灵庙的。那时党已在百灵庙蒙政会中开展 工作了。乌兰夫同志利用各种关系和渠道了解百灵庙蒙政会的情况, 对进步青年做思想工作。我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为营救王若飞同志认 识了乌兰夫。乌兰夫同志对我不只一次地说过:我们的祖国是个多民
族的国家。我们蒙古民族,只有走十月革命的道路,只有在中国共产 党的领导下才能真正得到解放。当德王开始紧锣密鼓地投靠日本帝 国主义的时候,乌兰夫同志多次叮咛我:"一定要好好团结士兵,掌握 武装,遇有适当机会,狠狠打击以德王为首的亲日派。“
根据乌兰夫同志的意见,我跟随云清、赵诚等同志在百灵庙蒙 政会的青年中散发党的传单,宣传抗日救亡道理,揭露德王及其把 持蒙政会的亲日派投靠日本帝国主义的罪恶行径。我那时是新兵 中队副,中队长任秉权常年在绥远鬼混,新兵训练的大权落在我一 人手中。一批批新兵都是经我一手训练后才送往南音盘的。士兵 们觉得我花钱慷慨,“讲义气”,不摆架子,都愿意和我交朋友。他 们中间有老一团的,有杀富济贫的绿林好汉,还有和傅作义对立多 年的“老山头经过我们的工作,他们明白了死也不能做亡国奴 的道理,后来都成了百灵庙抗日军事暴动的骨干和基本力量。
那年秋天,李森同志来了。第二天把我们几个人约出去,告诉 我们:“中国工农红军已经开始长征了!你们怎么办?"这消息真像 温暖的春风吹进我们的心田,久存在我们心灵深处的火种熊熊燃 烧起来了。大家议论纷纷,说要成立红军响应队。李森同志走后, 云清同志悄悄通知我和纪寿山、赵俊臣、赵诚五人在百灵庙东山坡 开了一个小会,商议组织红军响应队,举行军事暴动的事。会上赵 诚同志认为时机不成熟,反复说服大家,不久,我们又在老地方悄 悄开了一次会。这次会由云清同志和我主持。参加这次会议的有 赵俊臣、云飞扬、荣从仁。吸收荣从仁参加是我们发现他常在背后 骂德王,便误认为他也是对德王投靠日寇不满。后来,我们才知道 他原来是嫌德王不重用他,才大骂德王。会上,云清同志提议要用 武力迫使德王改组百灵庙“蒙政会”,清洗亲日派,通电全国抗日 (实际上是响应红军北上)。云清同志刚说完,荣从仁立即站起来 说道:“蒙古人好容易才有了这么口饭锅,这下子就让你们砸了。 我不干!”说完一甩头就走了。会后不久,我即被解除新兵中队副的职务,调为副员。德王找了个借口逼着朱实夫收走了我的枪。 德王还对任秉钧说:“云蔚沙那毛。"即说我的思想念头不好等等。 后来云清去了绥远,起义时也没能赶回来。
1935年底到1936年初形势变化更快了,传来了李守信在日 本人的帮助下占领了察哈尔的消息;德王还去和日本人搞什么“蒙 古军司令部”成立大会,整个百灵庙蒙政会的人们都惶惶不安。傅 作义也想乘机拔掉他境内这个蒙政会的据点,便打出组建“绥境蒙 政会"的旗号,以加官加薪为诱饵,引诱德王手下的人员,想搞垮百 灵庙蒙政会,或者把它挤出绥远。
1936年的春节前夕,像往年一样,很多军官和文职人员都回 家过年去了。我没有走仍留在百灵庙和士兵们一起过节,继续做 士兵们的工作。没想到就在春节过后,暴动的时机突然来临了
 
不參退疑的抉择
阴历二十六,云继先和朱实夫由绥过完年回到了百灵庙。 他俩急匆匆地到当地“祯德昌”商号小院找我"云继先高高的个 子,大花眼,络腮胡子,相貌端正,有军人气派。朱实夫矮些,紫糖 色脸庞,八字眉,当时他俩都在蒙政会当科长。
大约下午6点来钟,他俩突然进了我的屋子。我一见高兴地 问:“年过得好吧,多会儿回来的?”他俩说:“我们是过了'天仓'(指 阴历正月二十五),今天才回来。”接着我们就开论商量、分析部队的 情况。我对他俩说:“梅力更庙的贵河子(赵贵河)、长腿杨(杨再 三)、泥坊旦(倪成善)、高八斤、大善、翻身子(樊生智)他们都是能打 闹的好汉,还有那偷班禅老佛爷的韩五、三罗汉、武占云他们.5个 人,现在都被禁闭着,只要把他们放出来,都是我们的干将,再有北 方军官学校毕业出来的霍志德、耿三魁来这找工作,一直和我吃住 在一起,这些人都不是草包。南营盘那里有伊力盖、山旦、六六他 们,那五六百人都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大部分还没枪。到时候我 和伊力盖说说,不愁下掉十几条枪。军事教导队有云跃岗、包振宇、 任俊英、白福山。这些人也能干,都是要抗日到底的,而且霍志德已 经和那里的人混得相当熟了。队长'金大骆驼'经常打骂、剋扣学 员,早不得人心了。只要让霍志德他们把金大骆驼绑起来,学员们 肯定都能跟我们走。剩下就是德王的袍子队,那不堪一击。纪寿山 蒙话说得好,让他去下枪没问题。”我这么一说,云继先眼里闪出喜 悦的神色。他高兴地说:“巴振玉(警卫中队队长)是巴文俊的侄儿。 现在巴文俊回来了,德王总不如他的叔父巴文俊近吧!我们就说他 的叔父让他跟我们一齐走。”朱实夫听到这里也高兴得连连点头。 接着研究怎么从军械库里弄枪。我说:“要智取。”朱实夫问:“怎么 智取法? ”我把以前想好的法子讲给他俩听。他俩满意地笑了,说: “强办法行。'‘最后我们约定:阴历正月三十夜里11点半行动。
云继先、朱实夫走后,那一夜我久久不能入睡。我想同志们大 都没有回来,去绥远和乌兰夫同志联系又来不及,怎么办呢?事到 如今只能孤注一掷了,否则再没机会了。只要把部队拉出百灵庙, 就不愁去河套,党肯定会派人来接应我们。决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所以必须干,而且一定要干到底。
第二天上午,云继先和朱实夫又来。我们打人去把纪寿山 找来。纪寿山是纪松林同志的亲兄弟。纪寿山来了后,我们把昨 晚商量的事和他说了,纪寿山满口答应去下袍子队的枪。
 
提前持动
约定举行暴动的第三天,即正月二十八的上午,纪寿山一早就 跑到我的屋子打退堂鼓来了。他说:“哎呀!我不干了,就我一个 人。”我说:“谁说就你一个人,还要给你派人嘛!那袍子队的兵一 句汉话也不懂,别去说话听不懂,怎么下枪呢?你会说蒙话,解 除他们的武装还得会说蒙话的人哪! ”可他还是说不干。我说:“你 不干不要紧,你那个院子住的那个大同人是达尔罕王爷的干儿子,又是保商团的头头,你到时候把那个老家伙的枪下了,他就召集不 起他的保商团了。我们动手时通知你,怎么样?”纪寿山说:"这 行。”说完就走了,纪寿山昨天答应得好好的,今天突然不干了,这 引起了我的注意“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云继先和朱实夫不时来我这里碰头。 阴历正月二十九这天上午又有一件事引起我的注意,那就是军事 教导队的云跃岗一上午跑来三趟。原定是让他监视金大骆驼的。 现在他惊慌失措,本来就口吃,一紧张连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了。
还有一件怪事也发生在这天上午。蒙政会稽査处主任李风诚 背着手枪,上午在我住的“祯德昌"商号前面街上,来来回回地巡视 了好几遍,这是过去没有过的现象。快到中午的时候,云继先和朱 实夫来了。我对他们说:“不能按原计划干了。今天晚上就得动 手,必须提前行动!”他俩都不同意我的意见。说要再商量商量。
中午时分,有两辆日军车开到了百灵庙。军车上,站着荷枪实 弹的日军。这两辆军车经我住的“祯德昌"门前急驰而过,到蒙政 会跟前停下了。不知车上的人进去搞了些什么名堂,后来朝着达 尔罕云王府的方向开去了,这个现象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决定提前行动,不管云继先和朱实夫同意不同意,我下决心 今天晚上干!下午伊力盖、山旦、六六他们三人来了。我把事情详 详细细地告诉了他们,安顿他们今天夜里把那些队长的枪都下了, 关起来,然后带着士兵们到大庙(军械库)来领枪支。他们离得远, 我就让他们提前半小时行动。他们行动时间就定在夜里11点。 我还和他们约定了信号和口令,信号是手电筒朝前上方亮3次,口 令是“火速”。伊力盖他们精神振奋地走了。
他们走后,我想,昨天我和云继先、朱实夫一起找巴振玉谈过 起义的事,他毫不含糊地答应了。今天中午我又要他约王晓峰晚 上到他包里打牌。那王晓峰是军械库库长的哥哥,他就住在军械 库的院子里。平时很爱打牌的,今天晚上就要先唱他的戏。可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巴振玉事情办得怎样。晚8点我到了巴振玉的包 内,巴振玉正好在。我问他:"你约好王晓峰今晚上来打牌没有?" 巴振玉说:“约好了。”我说:“好!他们来后派个人给我送信,就说: 打起牌了,要打牌快去吧! ”巴振玉说:“好吧。”我折回了我住的“祯 德昌"西小院,不一会儿消息到了。巴振玉的勤务兵说:“云队长, 打起牌了,你要打牌快去吧。"我听明白了,又问道:“都谁来了? ”那 勤务兵说:“王晓峰、贾宏珠(即纪真甫,纪寿山的侄儿子)、伊仲连, 还有沙坊栋梁都到了。”那勤务兵说完便走了。
这时云继先和朱实夫来了,他俩都穿着便衣,云继先还提了把 “二十响连放”驳壳枪。云继先问我:“怎么样?”我说:“该布置的都 布置了,巴振玉那里也打起牌了,你们就去南卡吧,这里我负责。 你们去了南卡,就和云秉章(南卡中队中队长)那个大烟鬼抽大烟, 再让他给你们包饺子吃,拖延时间等消息。大庙里有响动了,你们 再说服他。.他走就行,不走干掉他。”他俩朝南卡匆匆去了。
 
活捉王晓峰
百灵庙坐落在一个群山环抱的盆地里,一条小河由西山口流 入,流到东南方又汇入另外一条小溪,再向西偏北的方向流出去。 大庙坐落在盆地的中央,庙的东南角是德王的军械库。庙西边靠 山,东边靠河。河东是商业区,南北一条街,稽査处、邮电局、保商 团、、百灵饭店、电台、代理秘书长及文职人员的住处都在那里。那 街上商号林立,.当年也曾繁华过。大庙的东北面是汉人山,山坡上 是“蒙政会”的会址,蒙政会东边有德王的袍子队(乌滂守备队),西 边有军事教导队和日本特务机关。庙的正南是女儿山,女儿山和 大庙之间的当河滩扎着两个蒙古包,那是巴振玉中队的队部,一个 蒙古包巴振玉自己住着,另一个蒙古包是巴振玉的炊事勤杂人员 住的。巴振玉中队的士兵都住在河东商业区的各个商号里。从我 住的河东商业区:“祯德昌”商号西小院去巴振玉的住处要过那条河,那时的河槽已经结冰,,冻得严严实实。9点来钟我又去巴振玉 的住处侦察了一番。
我拉开巴振玉的包门,见地摆着一张桌子,桌上点着4根僧 帽牌洋蜡。巴振玉正和王晓峰、伊仲连、贾宏珠、少埼栋梁打牌。 他们见我来了,就说:“打牌吧,云队长!”我说:“你们先打,我接下 四圈。'‘我环视了一下包房,巴振玉有枪,在身上挎着。伊仲连的枪 挂在墙上。床还点着一盏大烟灯。我又问:“预备的什么饭?”巴振 玉说:“炖肉。”我故意说:“肉就让它慢慢炖着吧,我回去拿点儿钱- 来,一会儿吃了炖肉再接下四圈。”说完,我就回去了。
此时,那贵河、长腿杨、泥为坦、大善、高八斤、翻身子都在我们 那个院子的大伙房住着。我走后他们一直在等消息。我回去告诉 了他们巴振玉包里的情况,并跟他们说一切都妥当了。他们很兴 奋地告诉我,他们怕走漏风声把个慌里慌张的云跃岗关进了大伙 房,这时我看了看表,快10点了。我让他们放出云跃岗。我和云 跃岗把情形说了说,问他:“你现在还怕不怕了?”这时他口齿清楚 地说:“我原来就不怕。”我笑着说:“受委屈就受点吧!你要是不 怕,就和霍志德一会儿回教导队活捉金大骆驼去。”他说:“行,没问 题!"说着我让他们去各个商号通知巴振玉中队的士兵到河滩集 合,我当即也去了河滩。
到河滩后,士兵们围拢了我,我压低声音说道:“弟兄们!你们 都知道,日本人就要往西边来了。用不了几天德王就要带着李守 信和日本人来改编我们这个部队了。因为东边的部队到西边地理 不熟,日本人没这个部队他就不好行动。李守信和日本人改编我 们这个部队干啥呀?就是要把我们都分开,分在他们的部队里,让 我们去给日本人打头阵,当炮灰,去杀害我们的同胞百姓,这能行 吗?不行!我们不能替日本人卖命,不当亡国奴!所以今天晚上 我们要暴动。要把军械库打开,给徒手兵发枪,离开百灵庙!我已 经安排好了,你们要是同意,那现在就开始行动!你们要是不同 意,那你们现在就把我绑起来,送给德王吧!”
我刚说完,大善、长腿杨、贵河就说了 :“云队长!你说咋行动, 咱就咋行动!你下命令吧!”这时巴振玉中队的士兵也跟着说: “对!我们跟着你干!你说咋干就咋干!"
我看没人反对,就说:“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行动。”我把巴振 玉中队的30余人交给霍志德指挥,前往军事教导队活捉金大骆 驼。让霍完成任务后率领军事教导队押上金大驼,与巴振玉在 军械库汇合,配合坚守该库。其余所有人员由我带着暗暗地把巴 振玉的蒙古包包围了。我告诉士兵们,听到包里有我的喊声就进 去,先把王晓峰绑起来。
夜幕漆黑,我一拉门进了巴振玉的蒙古包,这时他们几个玩得 更带劲了。我倒在床边拨亮了大烟灯。伊仲连还说:“你抽哇!”我 说:“唉!我没那福。”顺手摘下伊仲连挂在墙上的那支驳壳.枪,看 了看说道:“我的那支倒木错,可惜让德王收走了!”边说边打开枪 机看看,里面正好有子弹。伊仲连听见枪机声,头也不抬地喊道: “嘿,小心走火!”我看子弹已上膛,便对准他们喊道:“举起手!对 不起!谁动打死谁!”'巴振玉约来的那几个人看我来真的了。都颤 抖着举起了手。我拿枪逼住了王晓峰,王晓峰还不停地说:“这有 甚嘛,打个牌嘛!平常都不错嘛,瞒上不瞒下嘛!算了吧!”他还以 为我在抓赌。我厉声说道:“你老实点!什么瞒上瞒下!”这时外面 埋伏的人拥了进来。王晓峰说:“这用不着吧!何必这样呢!”我用 枪顶住他的脑袋说:“你少废话!你要死要活就在今天晚上,你要 想活,就把军械库的大门叫开!就说打牌输了钱,回来取几个钱。 .我们对你的弟兄也不伤害;你能不能叫开军械库的门?'‘王晓峰连 连点头,说:“能,能,能……”他这时才害怕了。我又说:“给他脖子 上拴个活套子。”我把我佩戴的短剑交给贵河,说:“他要是不老实 叫门,你们就拉这个绳子头,不等他出声就把他捅了! ”这时王晓峰 脸色灰白,嘴唇不住地哆嗦:"一定能叫开,一定能叫开••••••"

紧接着我把巴振玉那一部分士兵又分成两部分,让巴振玉带 上大部分士兵,押着王晓峰去叫军械库的大门。并让.巴振玉占领 军械库后,等待霍志德到来,共同死守军械库。巴振玉胆小,我把 贵河子派给了他。分手时,我把刚缴获的那支伊仲连的手给了 贵河,我找了根木棒提在手中,带着十来个人向河东奔去。那正是 1936年2月21日(阴历正月二十九日)夜间11点半。
 
占领稽查处
河东.商业区北面有一个商号“聚义祥气蒙政会的稽査处就设 在商号里。那是不带院墙临街的一排正房。那房子西边的三间驻 着德王的亲信于福海。.中间是两间大房子,里面驻着稽査处主任 和稽查处的士兵。东隔壁那两间房是警备室。外屋住看守,里房 圈犯人。我知道于福海没有枪,就没理会他。.可那稽查处主任是 个老行伍了,弟兄们对他不免有些嘀咕。我让大家埋伏在稽査处 门外窗根底,让他们听到喊声再进去,我便独自一人推门进去了。
我原来选择在夜间11点半行动,是考虑到那正是人们要睡还 没睡着,灯还亮着的时候。如果灯灭了行动,那是比较危险的,我 进了稽査处两间大屋后,灯果然还没灭,只是灯头拧小了。北边的 小炕和南面这条顺山大炕上睡下了十四五个兵,都是头朝外睡着, 长枪挂在墙上“那条顺.山大炕最里.边睡着稽查处主任。他却是头 朝里睡着的。他的驳壳枪挂在头边,一伸手就可拿到。
我先走到窗下,把桌上的煤油灯往大拧了拧,稽査处主任开口 了: “你小子还不睡,,干什么?”我说:“想找个地方打牌赌钱哪! ”我 边说边走;,到他跟前,一按炕沿,像跳木马似的骑在了他的肚上,一 把抢过了驳壳枪。我右手拿枪,左手按住了他的双手,对他说道: “今天我闹事,与你没关系,你千万不要动!动就没好处!”我又对 那些兵们喊道:“谁也不许动,把手伸出来!谁动打死谁!”那些兵 们都脱了衣服在被窝里钻着的,这时吓得把头缩进被子,伸出了双手。这位稽査处主任却没命地叫喊起来,还拼命和我扭打夺枪。 外面埋伏的弟兄们都进来了。他们先跳上炕把那些长枪都下了 o 主任还是叫喊个不停,真的要和我拼命了。我扣动驳壳枪的扳机。 可我连击三下那枪竟都不过火。这时泥坊旦上来按住了他,我顺 手拿支步枪,打死了这个蠢货。
由于天气寒冷,每个门都挂着毡门帘,因此击毙稽查处主任的 枪声东隔壁警备室竟没听到。我们进了警备室,两个稽査兵还在 油灯下猜拳喝酒。我一进门就对他们喊道:“举起手来!枪呢?”那 两个家伙说:“没有枪。”我们的一个弟兄上去迅速从铺盖卷后面抽 出条马枪。我对那两个家伙说:“把关着的人都给我放了 ! ”
里屋关着韩五、三罗汉、武占云等5人。他们因为偷了班禅在百 灵庙的库房,被抓起来的。现在突然要放他们出去,他们还以为是叫 出去枪毙,说什么也不出来。大伙说:“是云队长放你们。”他们还不相 信,我进去说:“你们快开脚镣去军械库领枪=”他们拖着脚镣走T o
我们从稽査处出来,走到了百灵庙饭店。我知道那里虽然住 着一些蒙政会的官员,但他们都不带枪,就没进去。到德王亲信包 月儒处把他的枪下了,又到房后一家买卖家把包月儒两个警卫的 枪也下了。然后就直奔“蒙政会”代理秘书长敖锦文的住处。
敖锦文那里虽驻有一个班的警卫人员,但门口没有设岗,他正 和财政科长陈庚养一起抽大烟,我们进去后,他们倒是“很识时务” 地缴了枪。陈庚养还说.:“你要钱的话,咱们有钱!这不是保险柜 的钥匙!”一边说还一边提起串钥匙给我看,我火了。我说:“你看 错人了!我们是要钱的?我们是对着日本人干的!德王已经跟日 本人了!告诉你们,汉人不能当汉奸,蒙古不能当蒙奸!你要是 害怕,可以把钥匙扔到雪地里去!可是如果我们走了,你造谣说我 们拿了钱的话,往后只要你到了我手跟前,小心你的狗命!"出了敖 锦文的院门,我就带着大伙朝“福元魁”商号奔去。
那“福元魁”商号里住着百灵庙蒙政会的文职人员,他们住的 也是里外相通的两个三间大的房子。”士兵们进去搜了一遍,果真 没带枪。炕上的文职人员除个别的不吭声外,其余的人都异口同 声和颜悦色地问:"云队长,出了什么事了?"我把今天晚上发生的 事大致说了一遍。
那里屋的任秉钧和苏鲁岱听了我的话,吓成一堆,我推门进 去,只见任秉钧和苏鲁岱两人正对着哭,还抽抽搭搭地问我:“我们 咋呀?”我说,'一样!乱子我是给闯下了。你们愿意走就去南营 盘! ”他俩思谋一会儿,流着泪说道:“唉!走哇。”
这时,有一个叫王进山的年轻人,他是来看打牌的。他虽然也 是德王干部学生队的学生,可他听了我的话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地 说:“云队长,我跟你去,你要不要?”我说:“要!我给你派两个人去 东院,把那电台给砸了! ”王进山带着两个人去了东院,把那些箱箱 柜柜都打烂了。这些外行,并未真正砸掉电台。他们走后不久人 家又发出了电报。
这时韩五、三罗汉、武占山他们也赶了。我们下的枪越来越 多,我就让大家全都背上,直向军械库奔去。
 
攻打年械库
从“福元魁”出来,我们背着缴来的枪高高兴兴地朝西南走去, 可是大庙那里枪声不断,到了大庙.东侧,军械库还朝外打枪。我 们伏在地上,我朝大庙打了信号,喊了口令,里面都不回答,我朝前 面匍匐前进了一段,又几次打信号、喊口令,里面射击的更厉害了, 我判断情况不妙,折了回来。
我和大家商议说:“根据情况看,庙里可能没有我们的人。我 们怎么办?"大家分析:可能王晓峰没叫开门,巴振玉的士兵们跑散 了,也可能南营盘的事情没成功,伊力盖他们让抓起来了……这时 大伙一致认为:“我们要有失败的准备!向南撤到山上再考虑,免 得受敌人的包围。”我说:“要走也不能这么走!南营盘就是出了问 题也没啥,我们还有这么多枪嘛!到南营盘把伊力盖他们救出来, 南营盘不过十几条警卫枪,一个土围墙嘛,救出伊力盖他们,咱们 把新兵闹出来,再来这儿取枪,打军械库! ”大家说:“对! ”我们就把 那些枪背到了巴振玉蒙古包南的河边,放在紧挨冰滩的一个地方。 这时河东商业区突然“嚇口崩,唳唬”地响起了对子枪声。大家分析: “河东可能也让敌人占了;云继先那里情况也不清楚,很可能是云 秉章不听他的话。”我们顺着女儿山东侧南营盘的西侧往下撤。我 们撤到商业区南面,到南卡子的半路上看见一个人也从商业区出 来。那人说:“是云队长吧?”我们一听是赵贵河的声音。
我问贵河情况。贵河子说:''我们押着王晓峰到了大庙,王晓 峰叫开了大门,我们冲进去了,霍志德也押着金大骆驼来了,教导 队的学员们也来了。大伙把金大骆驼吊在大庙里,就开始找枪了。 那机枪、步枪、炮弹箱子都给摔开了,大伙一起都找好手枪。不知 道是谁'砰'地一声一家伙,走了火,巴振玉听见枪响,吓得就跑,别 的人也踉着跑,一下子人都跑光了,我和霍志德喊也喊不住,我追 出门口,见他们扔下的手电筒还亮着,我挨个拧灭,就追他们去了, 巴振玉领着人上了女儿山。”我问:“金大骆驼呢?”贵河说:“原来吊 着,现在可能跑了。我们走后军械库多半又让袍子队占了。”
正说着,霍志德也找上来了,霍志德气的也直骂:“操他妈的, 巴队长把人带跑了!”我对贵河和霍志德说:“河东的枪都下了。我 们到南营盘接人来打军械库,你俩还是追巴振玉去,快些把队伍带 来!”刚走了一半路,我们碰着了南营盘下来的人,喊通口令后,知 道他们的事成了。伊力盖说:“枪都下了,人也关起来了。我带来 100多人。”我说:“你们行动晚了吧?”他说:“不晚呀!我们就是提 前半小时,11点开始的呀!,,我这时才想起,我们分手时竟忘了对 表,而那天他那块破表^£好慢了半小时!
这时,袍子队射击的更疯狂了。打了一会儿,我看硬冲不行, 就把士兵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以密集的火力掩护,另一部分往军械库墙根下靠近。在他们到达墙根的时候,我下令发起冲锋。顿 时喊声震天,士兵们翻墙而过,吓的那些袍子兵丢了枪,甩掉靴子 就跑。军械库被我们攻下来了,大家那个高兴就不用说了,枪支 弹药有的是。我让大家愿背什么枪就背什么枪,能背多少就尽量 地背吧!重机枪、迫击炮背不动,就把瞄准器和零件都拆下来,扔 到雪地里去!
大家欢天喜地回到了南营盘。原来云继先和朱实夫在南营盘等 我们很久了。他们告诉我,到南卡后,他们就和云秉章抽大烟,还让他 的伙夫给包饺子。他们抽足了大烟,吃饺子。因为心中有事,俩人过 一会儿就出去小便一次,听动静,大概在12点左右,听见大庙响起了 枪声。他们就对云秉章说:“我们要造德王的反了,德王大势已去,你 跟我们走吧! ”云秉章也没有反对,在去南营盘的路上,他们遇着“福元 魁“下来的文职人员,那些文职人员说我如何如何下枪。他俩就以为 军械库已经占了,暴动已经胜利了,所以就在南营盘安顿做饭,等我们 到来。没一会儿巴振玉、赵贵河、霍志罷也带着士兵们到了南营盘。 大家哄笑着、谈论着,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云继先说:“已经安排做饭了。”大伙问:“吃什么饭? ”说是:“揪 面片。”大家都动手揪起面片儿来了。那口大锅,这半边往里揪那 半边就往出捞。那面片大的、小的、薄的、厚的,什么形状也有。大 家一边吃,。边笑,.吃完饭已经是次日凌晨3点钟了。云继先和我 商量后,把官兵们编成一个大队、四个中队、一个特务队。他担任 了大队长,让我和朱实夫担任了大队副,我还兼任一中队长,二中 队长云秉章、三中队长巴振玉、四中队纪寿山、特务队长是李成发。 我们考虑到敌人肯定要来追赶,就让文职人员走在最前头,一中队 走在最后头。我担任后卫,那些走不动的老弱文职人员,还给派了 些搀扶的士兵。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离百灵庙120里,农牧区 交界外的第一个村庄——岔岔。在岔岔附近,起义队伍击退了追 赶来的敌人,通电全国昭示了起义队伍抗日救国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