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故事:蒙汉团结战斗之花
一天下午,村外的哨兵报告:有两位骑马的蒙古老乡要拜见李 司令员和姚参谋长。李、姚随即迎了出去,来人已牵马走至门口。 前面一位长方脸,高鼻梁,白白净净,大约30多岁。他身穿古铜色 缎袍,长筒马靴,身后牵一匹海骚马。另一位看来有40多岁,高高 的个子,清瘦的面孔,“火车头”皮帽下边一双浓眉大眼睛。他穿着 紫缎面皮袍,系一条蓝腰带,足蹬香牛皮靴子,黑枣验马上备着闪 亮的“一点云"马鞍。原来,年长的叫武香牛,年轻的叫那音太。客人被让在上座,首长分别坐在靠近客人的炕沿上。武香牛 从怀中掏出玛瑙鼻烟壶,敬给众人吸鼻烟;司令部的通信员也早把 热茶捧了上来。不大的一间小土屋,顿时热闹起来。武香牛很爽朗,汉话讲得有点生硬,他首先说:“其实,李司令 员、姚参谋长和八路军战士才是客人,远路风尘来大青山'抗日,我 们蒙古人欢迎! ”那音太文质彬彬,汉语很流利,他又把武香牛介绍 了一遍:“这位是厢蓝旗四苏木的安达,今天专门看望首长们来 了。”当时这里有厢红、厢蓝两个旗,管辖现今卓资县东部、中旗的 南部,共有十来个苏木(苏木相当于区、乡,苏木长是章盖;安达,是章盖下边的小官)。武香牛为什么主动来看望八路军首长?这与 那音太的鼓动分不开。那音太是1936年由北京蒙藏学校毕业回乡的学生。他受进 步思想的影响,很景仰共产党。他参加过1935年的“一二•九”学 生运动。“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等抗日.口 号一直激荡在他的心头。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来到灰腾梁之后, 他多次动员武香牛说:“走哇,找共产党去!”武香牛虽然有几群牛 羊,但在那日斯太这个地方,还不是富裕的巴彦户。他生性耿直忠 果,对日本鬼子烧杀抢掠的强盗行径恨之入骨,但对那音太所说的 龚产党八路军,又觉着有点不可信。回,他亲眼看见村里的八路 军纪律严明,和蔼可亲,足以证明那音太的话是可信的。于是,他 对那音太说:“走,咱们找八路军的头头去!”武香牛对李井泉说:“日本人来了,让我们成立自卫团,我知道 什么自卫团,不过是想叫我们当亡国奴。可我不愿当亡国奴,我想 为抗日的军队出点力,你们叫我做的事,我一定办到。”李井泉说: "对呀,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咱们各族人民握成一个拳头,把 日本鬼子打跑,这就是共产党的政策。”接着,他又讲了好多抗日救 国的道理。吃饭的时候,李井泉、姚詰、武香牛、那音太就把今后的 联络办法定好了,并把这项任务交给了陶(林)三区的动委会具体 执行。
我当时正是陶三区动委会的宣传干事。动委会的主任是龚仁 寿,还有一位副主任叫武金贵。武金贵是当地人、汉族,从小给牧 区的巴彦.放牛、赶车,因此蒙古话说得很流利。于是,组织上就把 与武香牛、那音太联系的任务交给了我和武金贵。那时,李井泉同志常向八路军的干部讲这样一句话:“谁争得 了群众,谁就能扎住根。”又指示,搞地下工作的游击队员都要职业 化、地方化。所以,我这个河北口音很重的人,挑起了货郎担子,组 织上还给我起了个“地方化”的名字,叫根成子,意思是要扎根成 功;武金贵仍以放牛、赶车的职业做掩护,来往于蒙古族群众居住 的各个营子。
有一天我来到那音太家,我挑货进院,正房的门推开了,那音 太:“货郎子,有哈德门吗?"我连声说:“有,有哇!”'‘送进一条来!" 我应声拿烟、抓糖,抬腿踏上石条台阶。推门迎接我的是一位老太 太,两个姑娘藏在老人的身后,抿嘴笑着。老人说:“请到里屋坐 吧! ”那音太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外面冷吧! ”接着介绍道,“那是老 母亲,叫娜孟格日勒,大妹妹叫嫩高那木共,译成汉语就是绿叶;小 妹妹乌吉姆,汉语是葡萄。今后,我若不在家,由她们照顾你。”飘香的奶茶和酥油果子温暖着我的心。那音太继续说:“八路 军来这村住了两天就走啦,近来,日伪军常来活动,你要十分注 意。”另外,那音太放低了声音,“武香牛给李司令准备了 2000发子 弹,你们派一个可靠的当地老乡来买羊皮,到时一并驮走。”临走,那音太给我怀里揣了一块熟牛肉,并嘱咐:“从东穿沟过 去,路过扬森嘎、老高力的门,若有自卫队员买烟,把'太阳"、'单 刀'、'金枪'之类的,多塞给他们几盒。再往东走,就是武香牛住的 黄花培墩,今天不要进去。三日内,派买羊皮的人直接去。联络记 号是这只小铜铃,”那音太从门后解下小铃递给我,“系在毛驴的笼 头下,认铃不认人!”
这武道尔吉的儿子武达格瓦,是反共第七师伪蒙古军某团日 本指导官的翻译官。父亲仗着儿子的官势,横行霸道,耀武扬威, 谁也不放在眼里。他常常堵截当地蒙族群众支援八路军的牲畜, 占为己有。伪蒙疆政府摊派下来的牲畜、皮毛、粮税,名义是敬献 皇军的,实则八成被武家扣留下来化为私产。他的儿子武达格瓦 和他的指导官,那时正驻扎在张旦沟。这里是陶林到武川大路上 的必经之地,日本人强迫劳工修了土围于,拉了铁丝网,垒了炮台' 岗楼。对咱们的大滩、蒙古寺、速力图等游击队的根据地也是很大 的威胁。武达格瓦经常四处搜集八路军的情报,不断带着日伪军 围剿游击队,搜捕地下工作人员,对刚刚开展起来的抗日工作破坏 极大。游击队司令部决定:拔掉张旦沟这个钉子,以解除对根据地的 威胁,于是派四支队去攻打。但因气候严寒,地形不熟,一时没有 攻下。转移的时候,支队长黄政在最后掩护,壮烈牺牲。攻打张旦沟失利,日寇更加猖狂,武达格瓦父子气焰越发嚣 张。不用说武香牛、那音太这类抗日骨干无法存在,就连包云龙父 子的自 缨、保安团也得受武达格瓦的欺压。 农历五月十三,武道尔吉准备祭脑包,逼着群众去供牛 供羊供食品,群众把这个消息报告了游击队。
五月十二下午,武达格瓦带了L个班的卫兵,骑洋马,挎洋刀, 从张旦沟威风凛凛地回到了乌兰哈页尔;准备第二天同父亲一起 上脑包主祭「祈求上天和祖先给武家更大的荣耀。这天晚上,武家 大院灯火通明,宰牛杀羊做供品,备酒制肴裁哈达,上上下下忙成 一团。龚仁寿县长带领着刘春乐、王德荣等侦察员,混在担柴抬酒 的长工中,把院里院外进路退路观察了一遍。
后半夜,武家父子被游击队员捕获。武道尔吉和武达格瓦被 拖出二里多地,乌兰哈页尔才枪鸣马嘶乱成一锅粥。武家父子被押到乌兰哈少的流水西沟,涨旦沟的指导官已带 着日军、伪军追来了。我们让武达格瓦写信给日本指导官退兵,免 得遭害百姓。也准备把这两条恶棍教育几天,再放回去。可是武 家父子不肯,反而洋洋得意地等待皇军大人来解救他们。我们仁 至义尽,他俩顽固不化,实在无法挽救,战争年代的环境,不允许我 们带着这两条癞皮狗去转山头。于是将这两个蒙古族民的败类就 地正法了。武香牛娶的儿媳妇是转山子村村长韩布布的妹妹。韩布布是 一位觉悟很高的牧民,很有民族气节,加上武香牛、那音太的影响, 很快就成了陶三区蒙古族中的抗日骨干分子。韩布布的母亲叫热布杰玛,那时已经六十多岁。她认了我们 一位女游击队员做干闺女。这干闺女的名字叫张真,组织上给她起了个化名叫云云,在绥中专署当秘书,是专员程必达同志的爱 人,那时也只20多岁。
在鬼子“铁壁合围"大扫荡的时候,云云正住在热布杰玛家 叫热布杰玛为阿妈,称韩布布为阿罕(蒙语哥哥)。他们家也把云 云当亲闺女、亲妹妹看待。那工夫,窝藏八路军是要掉脑袋的,没 有爱国心,没有民族气节,是不敢冒那个风险的!云云不是在那里 闲住,她每天要传递许多情报,刻印党的秘密文件,还保管着绝密 档案材料。这里住的不是一个云云,而是绥中地委的“机要局”啊!
我常去和云云联系工作,她身穿蒙古袍,头扎绸子围巾,脚蹬 一双薄底黑帮绣花鞋,俨然是一个漂亮的蒙古族姑娘。我们的干 部每次去,都能看见热布杰玛老阿妈背着篓子在院外的高处拾牛 粪,实际上她是给云云放哨哩!
有一天,日本鬼子搜山时,突然闯进了韩布布家,云云来不及 躲藏,被堵在了屋里。热布杰玛不慌不忙,提起茶壶示意云云给 “客人”倒水。云云落落大方,正欲取碗满茶,被戴黑边眼镜的日本 军官拦住,他深深地哼了一声,把猪鼻子嘴翘起起来,不知哇啦了 些什么。翻译官用汉语问热布杰玛:“这女子是你家的什么人?”热 布杰玛神色镇定,摇摇头表示听不懂狗汉奸和日话。云云更是问 而不答,直瞪瞪地看着这强盗和奴才有何办法?她装着掏手绢擦 洒在手上的水,握住了蒙古袍襟下的小手枪,望了.望门前的桦树 林,嘴唇紧闭,心里早有了主意。无奈何,翻译官把蒙汉语皆通的村长武此老叫来,让他把翻译 官的汉话再译成蒙语,去问这老少之间的关系,武此老拍着胸脯担 保:“不用问啦,这姑娘是老人的亲生女儿!”日本军官一皱鼻子,摇 着脑袋,又哇啦了几句。翻译官说:“为什么这,姑娘的脸色那样嫩 白? ”武此老紧接着话茬儿解释:“噢,姑娘有病,不能出去放羊,怎 么能晒黑?”武此老名为日伪的村长,实则早就投身革命,替我们工作。搜山那天,他知道韩布布躲了,便独当一面伺候“太君”,并尾随在后, 暗中保护云云。他见热布杰玛和云云那镇定自若的神态,暗中高 兴。但也随时准备用自己的身体去挡敌人的子弹,好让云云快跑。 幸好被应付过去了。武此老不仅保护过云云,他还冒着生命危险 保护过杨植霖同志、杨业彭同志、白如冰同志。白如冰要被调回延安学习,中央办公厅来电通知,让他给党中 央首长买些东西带回。有牙膏、毛巾,暧水瓶、灰斜纹布,还有药 品、分省地图、皮图囊等。记得有转山子村村长武此老、福生庄爱 路乡乡长张守城、旗下营镇长王敌邦等分头托人到旧绥、张家口、 原的各商号买回,共花了蒙疆币五千块钱。东西陆续集中到武 此老这里,最后用三辆牛板车装走。由黄厚的二团战士护送到山 西兴县,而后转送到延安。白如冰临走时握着武此老的手,感激地 说:“兄弟,你帮助我们完成了个大任务,这是给党中央首长买的!” 党中央首长是什么官。武此老当时并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 知道给大首长买的。他还问我,什么时候能见见党中央首长呢?武此老的愿望终于实现了。.那是1951年他代表绥远省人民 到北京出席华北老区会议时,毛主席接见了他,并亲切地问他叫什 么名字?他说:“原名乌楚鲁,蒙语是石头的意思。汉族同志取了 音,常给写成此老了毛主席说:“这样写太费事,以后叫武策劳吧!" 给他把武策劳三个字写在出席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