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故事:从奴隶到战士

2022-03-26

从奴隶到战士
图布新采英

       虽然岁月的流逝可以冲淡人们的记忆,但革命的历程却会鼓舞每一个革命战士,为实现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而奋斗。
       1945年4月,“满洲国兵"把我抓了壮丁,服苦役于王爷庙(现乌兰浩特)北大营,编入伪满骑兵四十二团。经4个月训练后,当了团与连之间的联络兵。
       每想起那4个月的“集中营"式的生活,总按捺不住满腔的怒火和仇恨。那时,我正是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累一点还能抗的过去,但吃不饱肚子就受不住了。可是,兵营里的配给少得可怜,没办法我只好与马争食,偷吃马料充饥。谁料想被日本军官发现,把我打得皮开肉绽,头破血流不说,还硬逼着我吞咽人粪马尿。直到解放之后,我身上、头上的伤疤,仍有多处尚未痊愈。
迎接入一五东北解放
       1945年8月初,苏联红军对日宣战。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毛泽东同志发表了《对日寇的最后一战》的声明。
       就在这个时候,我所在伪满骑兵四十二团,在阿思根同志(师长)、王海峰同志(团长)的秘密领导下,与友邻的炮兵团、步兵团一起,避开日本军事顾问的耳目,筹划了武装起义的行动方案。为消灭日本帝国主义在乌兰浩特的残余势力,做了积极的准备。一个阴云密布的夜晚,我们接到进入阵地前干掉所有日本军官,然后武装起义的秘密指令,全副武装,向距兵营20余华里的西南山阵地进发了。
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行军中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因有马代步,所以20余华里的路程很快就赶到了。我们骑兵团约有600人,日本军官只有十几名,从数量上看吃掉敌人不成问题。然而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团长王海峰同志是如何考虑和布置的呢?
       一、夜间行动目标隐蔽,有利于秘密处决;二、日本军官分散,可受派可靠的同志贴身跟踪,以免漏网;三、用刀不用枪,以免行动出错,引起不必要的伤亡和混乱。就这样,黎明前一场无声的战斗,便在这阴雨之夜神不知鬼不觉地迅速结束了。十几名日本军官,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垂死挣扎竟是如此短命,他们的武士道精神是如此的可笑而又渺小。
       夜,仍是那么黑;雨,仍在不停地下着。我们全体官兵欢呼我们的自由和胜利。等待着曙光出现在地平线上。
       翌日清晨,雨住云消,阳光明媚,天空湛蓝。一束束盛开的山花艳丽夺目。所谓“第二条防线”的骑兵阵地上,一面白旗立在制高点。它不仅宣告了日本帝国主义的彻底失败,也宣告了我们这支队伍的新生。不一会儿,我们看到前来接收我们这支起义部队的苏联红军代表和我方的代表在阵地前热烈地交谈起来。那时而传来的笑声深深感染了我们,沉寂了14年之久的酉南山终于爆发了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
      东蒙自治政府成立。阿思根同志任东蒙古人民内务部部长,我们就在他的直接指挥下维持地方治安。当时叫:东蒙古人民自治军。
      抗战胜利后,新的斗争又摆在了我们的面前。当时的王爷庙和东北其他地区一样,国民党的反动势力十分猖狂,他们公开打出种种旗号。一时间,王爷庙初晴的天空又卷起朵朵乌云。地痞、土匪招摇过市,国民党特务、地头蛇四处活动。特别是阎家茶馆的“阎老板”。这个老恶棍就像一条恶狼,闹得满镇鸡犬不宁,人心惶惶。他公开组织“红枪会”,到处网罗土匪流氓,自称阎司令。似乎日本垮台后的王爷庙就是他家的天下,他随心所欲,胡作非为,今天抢这一家的财物,明天霸占那一家的姑娘媳妇。我临时政府内务部决定除掉这个恶棍。10月的某一天,在乌力吉仓排长的带领下,我们自治军的30多人,包围了阎家茶馆。没想到这小子顽固的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怒之下,我们当场击毙了这个反动恶霸。我们从他的卧室里搜査到了一张国民党的委任状,并査封和没收了他的一切财产归临时政府所有。
       国民党反动派为窃取抗战胜利果实,动用了他们在东蒙地区的爪牙、喽啰。他们除争先恐后地抢占地盘外,还拼凑了“光复军”、“先遣军”一类的反动武装。国民党光复军第十一师骑兵旅旅长马海泉,就趁机窃据了我东部区突泉县,搜罗反动武装,组成二十四、二十五两个团和一个骑兵连,约有500多人。同时还在突泉县扶植起以孙杰武为县长的伪县政府、县党部,其他如奈曼旗、科左后旗等旗也都聚集起了大大小小的反动武装。此时中共党驻王爷办事处负责人张策、方知达等同志一直紧张地工作着。在党的领导下东蒙政府,自治军改编为警备一大队、二大队和武装工作队。
       我当时在警备二大队的步兵连,方知达等同志为我们讲授革命道理和中国革命的前途,讲述国际形势和国内形势,使我们的思想得到了一次很好的教育和锻炼。试想一个从法西斯奴役中获得新生的人,怎能不在新与旧的生活对比中深深地思索呢?我们蒙古民族为了争取民族解放,曾经长期在黑暗中摸索。族内族外,国内国外形形色色的敌人,曾经用"独立'‘和“自治”这类动听的言词来诱骗蒙古民族落进他们的牢笼。结果灾难深重的蒙古族广大人民,  为了反抗民族压迫和阶级压迫,进行了无数次的自发的斗争,这些斗争,包括壮烈的嘎达梅林起义在内,都失败了。事实证明,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给蒙古民族指出解放道路。
       时值12月中旬,为开辟东蒙部分地区的工作,我警备二大队在阿思根同志、都古尔扎布同志的率领下准备南下。南下的工作任务是打通由兴安盟通往哲、昭、卓的咽喉要道,消灭国民党残余,组织内蒙古自己的地方武装和建立地方政权。听到南下的消息后,可把我乐坏了,从被抓丁至今离家已有8个多月。故乡的亲人绝不会想到我会以一名人民战士的身份重返家乡,去实现亲人们梦寐以求的翻身解放。
       就在出发的前夕,盘踞在突泉县的马海泉、孙杰武,逮捕了中共西满分局派到东部区开辟工作的领导人之一胡秉权同志,情况十分危急,刻不容缓。我们这支200余人的队伍冒着凛冽的寒风,开出王爷庙向突泉县进发了。我警备二大队,一个步兵连,一个骑兵连。一起出发的还有20多名男女青年组成的工作队。
       王爷庙距突泉镇约200多里。我们预计用两天的时间赶到,谁知刚走出30多华里,前边不远的村庄里突然响起一阵枪声。经侦察,原来是一伙国民党地方武装龟缩在村子里从房顶、墙上、土围子四角的炮台里向我们射击,听枪声,敌人不过几十人,犯不着与其消磨时间,我们便派出一个步兵排掩护大队绕道继续前进。可是这帮家伙得寸进尺,尾追不舍。这下可气恼了我们,战士们再三请求狠狠打击一下敌人。罗旺扎布连长耐心地说:“我们的任务是尽快解放突泉县,犯不着在此斗气。总有一天会收拾他们的。”于是我们强忍怒火,迅速前进。经过6小时的奔波,走了约60多华里,在一处小村庄附近,科右中旗民团100余人赶来迎接我们,两支队伍汇合后,我们才喘了口气o休息中间,民团负责人向我们介绍了突泉镇一带的敌情和胡秉权同志被抓的情况。
       突泉是一座四方形小镇,人口近四千。守敌马海泉的装备虽不及国民党正军,但强于我们。为死守突泉镇,霸占抗战胜利果实,他们加固了四周的土城墙,在墙头上构筑了射击孔、射击台,四门外还增设了不少明碉暗堡。
胡秉权同志被捕后,被关在突泉县监狱。他以一个共产党人的英雄气概,面对国民党的刑讯审问英勇不屈。他在敌人面前,大义凛然地对国民党反动派的种种罪行和卖国嘴脸给予无情揭露。因此,马海泉之流恼羞成怒,密谋近日内杀害他。情况危急。
       冬夜漫长。第二天,我们避开大道,取小路神速向南挺进。像一把利剑直插到离突泉镇20多里的一处小山村。我们的突然出现,显然惊动了马海泉之流。翌日凌晨,敌县长孙杰武带着几名随从,声称代表所谓突泉人民,要求我们不要攻城,通过谈判解决问题。阿思根同志当即同意,并提出我方的三项条件:第一,突泉县历来属东部兴安盟,现内蒙古东部已解放,国民党必须由此撤出;第二,释放胡秉权同志;第三,撤出时,不许抢掠百姓财物,杀害无辜。然而,孙杰武刚刚回去,马海泉的骑兵连就窜岀城来向我方施以武力骚扰。我方当即给予迎头痛击,把敌骑兵打得落花流水,仓皇逃回城里。
12月25日下午时分。我们提出的三项条件,均被敌方一口拒绝。经过周密研究,我们决定当晚进行夜袭。我和24名身强力壮的战友组成了夜袭第一小分队,由罗旺扎布和巴音额日和木二同志带队。出发前,阿思根同志亲自向我们布置作战方案并做夜袭前的战斗动员。
       面对几倍于我的守敌,我们每战士都知道任务是多么艰巨。夜袭的成败是这次战斗的胜负关键。因此,我们必须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入敌人的心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乱敌人的阵脚。我们的具体任务是,避开城西、北两面,从东侧摸入城内打开北门,为潜伏在北门外的大部队打通攻城的通道,争取在天亮前夺取县监狱和县政府,救出胡秉权同志。然后消灭顽匪,解放突泉。
       11点左右,我们第一小分队,由突泉西北10多里处出发了。为了便于夜战中识别敌我;我们在棉帽的后面缝了一块白布。转眼间一支轻骑悄无声息地隐入夜幕之中。
       凌晨两点,我们快速摸到城下,又沿墙根向南前进了一段。这时城内敌人巡逻的脚步声及相互间呼唤声清晰可闻。偶尔间,“砰砰砰”响起一阵排枪,子弹嗖嗖地朝天飞去。敌人这种故弄玄虚,深更半夜为自己壮胆,令人失笑。我们仔细打量了一下城墙:一丈多厚、三米来高。三人搭好人梯,即可翻上墙去。就在我身后的第三个同志双脚刚刚落入城内,还没来得及隐蔽的时候,敌人的一个游动哨发现了我们,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就一枪摆倒了他。漆黑的夜幕帮助了我们,敌人不知道这一枪究竟是怎么回事,黑暗中我们顺利地进入城内,沿着小巷,翻墙越院,先由东向西行,再向北行,摸到了北门。
       北门的情况是:门洞里有两个石砌的碉堡,两个碉堡内有敌人,巴音额日和木同志命令我们迅速找好有利位置后,3个战斗小组(每组3人)同时向碉堡射击,霎时间,枪声大作,手榴弹也紧跟着一个接一个地向碉堡飞去。蒙头大睡的敌人,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一阵没有动静。这时另几个战斗小组趁隙靠近了碉堡,一边准备好手榴弹,一边向敌人喊:"缴枪不杀!出来!再不出来,就朝里扔手榴弹了!"敌人炸了窝似的乱喊:“千万别扔,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说着,十几个敌人先后从碉堡里滚了出来,我们立即砸开铁锁,打开城门,按规定信号点起一堆火。在熊熊火光中,埋伏在城门外的战友们和民团的同志们一股风似的涌进城来。
       从俘虏口中我们获悉,马海泉把部队都集中到烧锅大院(酒坊)和县政府大院去了。为了尽快消灭敌人和解救胡秉权同志。按原定方案,包振亚同志带领二连直取监狱,一连攻取烧锅大院,民团攻其余3个城门的守敌,我们夜袭队攻县政府。于是,一场激烈的巷战,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展开了。顿时,经重机枪和步枪声响成一片,手榴弹、掷弹筒四处飞蹿,火光闪闪布满大街小巷。
       我们攻取县政府的夜袭队在街头巷尾与敌人展开战斗。常常与敌人短兵相接。我们一个大院、一个大院地进行围歼。有时一个小组与敌人接上了火,其他小组就立即赶到,协同作战,直至占领县政府大院为止。我们25人只有塔来同志受了一点轻伤。
       攻取监狱的二连,打得较艰苦。包连长带领二连,一直冲在前面。在冲向监狱时,不幸被敌人的子弹击中,身负重伤。但他坚持着,命令一个班继续向东冲。这个班冒着枪林弹雨,一鼓作气打到县监狱,砸开牢门,救出了胡秉权同志。老奸巨猾的马海泉,见大势已去,趁天未亮,带部队由东门落荒而逃。
       激战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共歼俘敌人64名,缴获轻重机枪各一挺,长短枪11支,天亮后,我们一边打扫战场,一面向等候在城外的阿思根同志报捷。上午9点多,阿思根同志带领工作队来到突泉城。当天下午,阿思根同志同胡秉权同志一起与我们全体指战员相见。胡秉权同志30多岁,瘦瘦的,中高个,身穿八路军的土黄色布面皮大衣,脚上是一双黑布棉鞋。他话不多,却显得和蔼可亲,身上具有一种深沉的力量。他给我们讲了话。
       第二天,二连连长包振亚同志,终因伤势过重,光荣地牺牲了。突泉镇的人民群众为包振亚同志举行了葬礼。突泉一战,我们打出了威风,这一仗不仅使我们赢得了人民群众的拥护和信任,而且使新型的军民关系、军政关系在东蒙地区的大地上铺下了第一块革命的基石。.
       1946年的春天,我离开了使我从奴隶成长为塞命战士的警备二大队。告别了首长和战友,肩负着新的任务,踏着初春的草地返回家乡科尔沁右翼中旗,搞地方工作。